座船的撞角砸入旁边的海面,溅起的水花在朝阳下炸开洒过来,汪鋐擦了一下脸,却觉得眼前好像红了一些。
“王兄如此行径,心学徒惹人笑耳!”
汪鋐叩拜完之后站起来转身,看着下面群情激愤的隐约面孔,眼角有些红润。
骆安那边的密报呈过来了,广东的情况,比想象的还要离谱。
“辩题如此,王兄这是诡辩!”围攻的来了。
袁耀双目圆睁,呆立原地片刻后狠狠地跺了一下脚,出门就是怒吼:“校场点兵!校场点兵!”
东莞守御千户所的水寨校场上,场边只燃起了几盆篝火,与平常无异。
汪鋐扭头往侧翼看去,南洋方向果然正有两艘蜈蚣船张着帆还拼命划来。
底下那数百被招募来的乡勇,他们都有血债要讨。
前方的大海在将昼未昼之间,是无边无际的一张巨口。
汪鋐已经举步往房门外走,海风灌进来吹起他的衣角,留下他斩钉截铁的声音:“哪怕先败,最终也要胜,哪怕胜而歼之的不是伱我!袁千总,不打这一仗,我的战报奏疏如何能递入京中直达御案?圣旨已下,你要抗旨吗?”
……
“他们不想我们胜,所以我们要胜!”
但理学那边,除了此前就在朝为官的,还有受到举荐、以“离奇速度”抵京的一些在野宿儒。
屯门岛外的海面上,汪鋐头发散乱,脸上焦黑,他只抽着刀向前:“冲过去!冲过去!接舷!”
汪鋐绝望地再看了看弗朗机人增援的四艘船,眼泪涌出怒声吼道:“鸣金收兵,座船周旋殿后!”
他开始进行最后的动员,用词很简单。
可其实这些人都知道弗朗机人战船的厉害,他们只是一定要捐这一腔血勇。
“此为御书房首席之选辩,杨兄不为此,何不退避?”
“大人!士气已泄,伤亡惨重啊!鸣金收兵吧!”
他知道他在骗人,可是没办法,这柄刀刺出去,一定要见血的。
天边鱼肚白未泛,早潮初起,一艘艘船先划出了水寨,随后渐次张开帆。
“有很多乡亲,他们说,他们的妻儿肯定是被红毛鬼吃了!他们要来,但他们家有亲人,他们是家中顶梁柱,我没让他们来。”
拥有尖船底、长达十丈的这种船宽达三丈的船舱两侧各伸出四十多支浆,就这样在海上滑动着敏捷无比。
说不得,他只能去战。
袁耀想起父亲,悲声怒吼:“三十年了!”
“轰!”
“……我岂是为此?”
汪鋐提着刀,只见连座船上拿着手铳准备接舷登舰的“精兵”也一个个面露恐惧地畏畏缩缩。
中圆殿里,朱厚熜背对着他穿不透重重宫阙的目光。
如果可能,汪鋐多想准备充足了才出战。
远处,还有一艘更巨大的战舰游曳在外围,那上面的巨炮,射程更远。
有些话,又能怎么说?
说现在海防道及诸卫所空额都太多,广东三司没有理由要求增兵?
“屯门岛上的红毛鬼在这里祸害多久了?袁耀,多少年了?”
而此刻的京城,也有许多人郑重穿戴整齐了,准备前往文华殿。
那些民船、商船已经损毁大半,其上乡勇……
皇帝不亲临现场听辩,这让人浮想联翩。
而另一艘在那么多艘大明水师的围攻下,也只是受损严重,却竭力划回了屯门岛港中。
汪鋐站在高台上,身后除了袁耀,还有海防道的一员把总,东莞守御千户所的副千户、百户。
朱厚熜低着头,看着下方那条珠江的入海口。
王琼回头看了看已经起驾回乾清宫的仪仗,放慢脚步和王守仁